你和油菜花一样开在三月
每一天都是你新的旧生活。
文/苏陌安。
学校后山的油菜花开的时候，你和同学拿着同学在两年前买的五年前的数码相机决定出去拍两张照片。你本不想去，同学说去吧，马上就毕业了，以前每次找你出去拍照你都借口说不去，这次要是再不去的话可能就真的没有你的印象了。你恍然，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脸，却忽然记不起自己一年前的模样究竟是嗔是喜。
于是心有戚戚然，欣然前往。
三月的后半月，白素贞在这里来来往往的走了很多回，那天下午恰好回了杭州老家。没有雨，灰白色的云朵挂在天空，你抬头皱着眉，一只手遮着眉目，低下头的时候你忽然看到后山，数不清的坟墓下面夹杂着零零落落的小块油菜花田，已经开着花。你指着那片花说却是不知道已经开了花，不然早就下了楼。旁边的同学忽然就说起了白素贞，说原来白素贞也就那么厉害，下了两个月的雨，居然没有把那油菜花给灭掉。
你傻笑，无话可说。
等到真的开始拍照的时候，你忽然躲藏起来，低着头，走在身后。同学停顿下来，把你推搡着走到前面说要给你拍照。你忽然倔强的像头小牛，倔的让人无话可说。于是你发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那还没有完全长成的牛角顶不过几个人的力量。于是你只得停下来说好，说几个大男人这样搂抱在一起不成体统，也不好拍照。于是你们放开，站成一排，露出笑容，和远山的油菜花一样被拍进卡片机里。
你又傻笑，笑自己。在没有力量反抗下你还坚持你所谓的形象，却不知道你早就没有了形象。
蓝色T恤早就露在了黑色的外套下，一如你很久以前的邋遢，不同的是这一次被记录进了卡片机里。会被长久观看，像只猴子。
同学在那天下午走了两个，整个宿舍只剩下你和另一个同学，黑暗里都沉默着不说话，只剩下刻意压长的绵长呼吸。你拿出你那个坏了的手机，在黑暗里点着屏幕，一点光亮照亮着一个小角落。你一直都清楚在黑暗里玩手机伤眼睛，很容易让本来就是近视眼的近视更加近视，只是你停不下来，你说你的心还生着惶恐，害怕黑暗不是表现在尖叫方面，而是对于黑暗的不知名而心生畏惧。你笑了出来，黑暗里你笑了出来，你终于承认了自己也害怕黑暗，你终于明白了你一直表现在外的勇敢存在着那样隐晦的缺陷，像莫名出现的伤口，找不到出口，只能堵在心口。于是你点开信息，给她发消息说你想她。中间停顿了几秒，你又点击删除。
你只是在寂寞和害怕的时候才想起她。也许你该摆脱这种生活。
你关了手机，把头蒙到被子里，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光了起来。
没有光的夜晚被你轻而易举的度过。你稀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茫茫的像雾。你的脑海和刚开机的电脑回收站一样空，唯一还有印象的是你那还依稀存在的焦躁的梦，那是你昨日关电脑前忘记清空的文件。梦里你始终找不到出口，和那天下午看到的没有盛开的油菜花一样，冲不出被包裹住的花蕾。
你起床，开始每天的例行公事，刷牙洗脸。开始每一天的旧生活。
宿舍很安静，你拿出一个玻璃瓶，取出你昨天下午在油菜花旁抓到的蝴蝶，黑白羽翼。你犹豫要不要把它做成标本，这样它就不会腐坏，和时间一样不朽。它扑腾着翅膀，轻飘飘的和风一样，没有着落。
水泥路上还有点湿润，是昨天晚上下过雨的原因，你走在路上，左手上拿着玻璃瓶，黑白羽翼的蝴蝶在里面轻飘飘的拍打着翅膀，动作轻柔的让你误以为它那有气无力的模样是你造成的。油菜花在盛开，昨日看到的没有开花的地方也有了初盛开的花蕾，黄色的花骨朵总能让你想很久。你把蝴蝶捧在手心，它躺在手心一动不动，不再拍翅膀，看起来了无生机。
你把蝴蝶放在油菜花的花蕾上，黑白的羽翼覆盖住油菜花，它在一片黄色里特别显眼。
只是它一动不动。是真的没有了生机。
蝴蝶不跳舞。你的心里流过这句话。衬托的是一动不动的蝴蝶。
你转身往回走，低着头。没有看到你身后的蝴蝶慢慢的撑起羽翼飞起来，在花海里跳舞。
你觉得生活需要有足够的理由才好谢幕。于是你写出结局，让故事在这里告一段落。
你回到宿舍，在博客里打上标题，你和油菜花一样开在三月。没有用上去年的标题四月四，生日快乐。你闭上眼，脑海里浮现那一片黄色的油菜花，一只黑白羽翼的蝴蝶在上面跳舞。那么恬静，让你舍不得睁开眼。又让你有一种想出去把那只蝴蝶抓回来做标本的心情，于是你想起那只不再扑动羽翼的蝴蝶。
你不敢再想象下去，于是你睁开眼，一霎那闪现出的光明让你继续闭上眼，黑暗里你仿佛听见很久以前你对着同学说，我睁开了眼，却以为醒在了你们中间谁的坟墓里，就像蓝是天空的宿疾一样，本身了无生机，看见的旁人却以为那是最好的模样。你怔住，发觉自己早就对生活没有了激情，以至于对于象征死亡的坟墓在你眼里都变成了最美的颜色。于是你又睁开眼，看见你的前面是闪动着光芒的电脑屏幕，身后是一片黑暗，然后你明白那是你过往生活里集中起来的黑暗，像坟墓，让你心生向往却又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只得一直往前走，不往回看。电脑屏幕里有一个模糊头像露出来，面容陌生，额头上长着一个红色的包，像是过敏症，已经结痂，快要脱落的样子。你笑，他也笑，露出不够洁白不够整齐的牙齿和厚实的嘴唇。于是你明白。那是你。于是你对他说，生日快乐。
你忽然笑起来。和那天下午拍照的时候一样，笑容和油菜花一样开在三月里，开在卡片机里。
但愿你一直笑。
但愿你的笑不会如同这明日好景一般忽远忽近。
只是你不记得你有多久没有真正开心的笑。
祈念福祉，万福安康。
